据说男人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友谊,因为他们都想当对方的爹。
应伯爵和西门庆的关系虽好,但也没熟到可以戏称对方为“儿子”。不是应伯爵不想和大官人这么熟络,而是双方地位太悬殊;也不是西门庆不想放开,而是混得风生水起的他不敢说往来无白丁,交往者也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要保持些个威仪吧。
直到一次意外才让双方实现了突破。
一次应伯爵邀请了西门庆、常峙节、韩金钏儿,起了个大早赶赴城外一处华丽的花园饮酒玩赏。
席间应伯爵说了两个笑话。一个有嘲戏西门庆为富不仁的嫌疑,一个有嘲戏西门庆土鸡变不了凤凰的嫌疑。
应伯爵当场“慌忙掩着口跪下道:‘小人该死了,实是无心。’”
应该没人会把应伯爵和西门庆的这种关系看做是真正的友朋的情谊,至少应伯爵不是。这只铁公鸡之所以组织聚会,是因为西门庆前日突然变卦拒绝了他一笔贷款的支出。这也说明了此时俩人的关系也就那样,至少没到后来如胶似漆有求必应的地步。原本旨在讨好西门庆的聚会,一个以口才机智闻名的人,居然一再说错话,你说紧张不紧张。
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西门庆不仅不生气,反而玩得更嗨。
正饮酒到中场休息,“转眼却不见了韩金钏儿。伯爵四下看时,只见他走到山子那边蔷薇架儿底下,正打沙窝儿溺尿。伯爵看见了,连忙折了一枝花枝儿,轻轻走去,蹲在他后面,伸手去挑弄他的花心。韩金钏儿吃了一惊,尿也不曾溺完就立起身来,连裤腰都湿了。不防常峙节从背后又影来,猛力把伯爵一推,扑的向前倒了一交,险些儿不曾溅了一脸子的尿。伯爵爬起来,笑骂着赶了打,西门庆立在那边松阴下看了,笑的要不的。”
很难说这是应伯爵等三人故意表演给西门庆看的,而且下流是下流了点,但是讲真,就是哥这么文雅的人在场也会“笑的要不的”。
这说明了什么?
即使是混到西门庆这种地位的人也需要有人和他开玩笑,甚至是“嘲戏”他。而且越是地位高端不胜寒的人,身边往往越是缺那种能够和自己互骂傻逼互叫儿子的损友。
这次聚会无心插柳的失误验证了这点,应伯爵似乎也捕捉到了西门庆这一大度的心理渴求,自此后他在西门庆面前的言行明显“放肆”。
他不仅开玩笑说西门庆包养的妓女的兄弟是西门庆的小舅子,甚至连死了的李瓶儿玩笑也敢开。
妓女郑爱月儿送了碟泡螺儿给西门庆吃,西门庆睹物思人想起了家里只有李瓶儿会拣,正在伤感。伯爵却反复说:“死了一个女儿会拣泡螺儿孝顺我,如今又钻出个女儿会拣了。偏你也会寻,寻的都是妙人儿。”
这连开玩笑带拍马屁的,“西门庆笑的两眼没缝儿,赶着伯爵打,说:‘你这狗才,单管只胡说。’”
连陪坐的温秀才都赞叹俩人的关系说:“二位老先生可谓厚之至极。”
话音未落,俩人又损骂起来了。
“伯爵道:‘老先儿你不知,他是你小侄人家。’西门庆道:‘我是他家二十年旧孤老。’”
搞得西门庆女婿陈敬济都听不下去,“见二人犯言,就起身走了。”
玩笑是放开了,但实际的交情又如何呢?至少从此西门庆对应伯爵是有求必应要一给二。
应伯爵生了个儿子,到西门庆家哭穷借钱。“那应伯爵故意把嘴谷都着不做声。西门庆道:‘我的儿,不要恼,你用多少银子,对我说,等我与你处。’”
应伯爵要二十两,要写借条,“西门庆也不接他文约,说:‘没的扯淡,朋友家,什么符儿!’”
最后给了五十两,弄得应伯爵都觉得“忒多了。”
瞧人家西门庆这朋友做的,他说:“多的你收着,眼下你二令爱不大了?你可也替他做些鞋脚衣裳,到满月也好看。”
应伯爵都不敢相信西门大官人会对自己这么好,西门庆又骂:“傻孩儿,谁和你一般计较?左右我是你老爷老娘家,不然你但有事就来缠我?这孩子也不是你的孩子,自是咱两个分养的。”
尽管西门庆死后,应伯爵什么缺德背叛事都干了出来,但从西门大官人的角度而言,应伯爵这个所谓的朋友几乎承包了他一生的笑点,这已经是值了,更不用说他给西门庆这种高端寂寞人士带来的一个平等玩伴的幸福幻觉。
所以,抓紧地当面骂你的老板是傻逼吧,你们会成为好朋友!如果他接受不了,肯定是他没混到高端寂寞的境界,你顺带买多点失业险和意外伤害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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